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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58小蝶篇之結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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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58 小蝶篇之結局1

萬花樓,人聲鼎沸,喧囂吵鬧。地下室那間幽暗的房間內,卻正上演著一個人的謝幕曲。

“為什麽要定在這種地方會面?”

心采走過來,看著微微喘息的年羹堯瞇起眼睛。

年羹堯目不轉睛地盯著她,註視著她有些不自然地把發髻上的一朵白花發簪取下,收在袖籠裏。

出於對女人的了解,出於對女人的熟悉,更出於多年風流場上的經驗,年羹堯向心采伸出了手臂。摟住她的同時,他暗暗地皺起眉。以前怎麽沒發現這個女人身上弄了太多的香薰?香到簡直發臭的地步。

心采貼在他懷裏陶醉。發黴潮濕的地下室,高大偉岸叫她心動的男人,甜蜜的擁抱,還有什麽能比這些更能叫一個少婦動心?她簡直覺得過於刺激。在萬分享受情人的擁吻之後,她自我陶醉地問他,

“你說要幫我捉住那個該死的李神醫的事暫且不提,皇帝哥哥自然會幫我,單說你……好人……你信上對我訴說的那些情話都是真的麽?”

“當然,否則,為什麽今天我要冒死來這裏單獨與你幽會?”

他一本正經的表情把她逗樂,發出如母雞般咯咯咯的大笑。

接著,她臂膀繞著他脖子,反手把他勾住,拉下他的腦袋,嘴唇貼了上去。她的呼吸逐漸急促,年羹堯的經驗相當豐富,然而,他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低估了女人如大海般變幻莫測的心,妒忌心。他抱住的不是一般煙花場所只求錢財的貪歡女子,這女人有著惡毒的心腸與比千百年曬不到太陽的山谷谷底還陰暗的城府。年逾古稀的方苞對女人的了解已經過時,他雖看出了心采心底的恨,卻沒弄清此女所恨的真正對象。

“說,說你心裏只有我……”她在他耳邊吹氣。她的臉孔湧現出並非□所引起的紅潮。一個叫心采這幾日詛咒了千萬遍的名字飄浮在她的腦海:年小蝶。是的,就是因為這個女人,她的前夫不愛她,而把她當成頭母豬般成為他方家傳宗接代的機器;

就是因為這個女人,差點成為她第二任額駙的男人欺騙了她。當蝶、堯之間的真正關系被皇帝哥哥吐出傳遞到她耳邊的時候,殘忍的種子便在她心底萌芽!

據昨天回來的年祿說,先前曾被她親眼撞見的那十萬兩銀票其實便是年羹堯塞給年小蝶的一點兒心意。早在那之前,在她這位尊貴的公主與男人歡好之前,他就十惡不赦地欺騙了她。原因,也只為了年小蝶!哦,還有,還有皇帝哥哥,也對這個年小蝶那般死心塌地……她真不知道這世界是怎麽了……是的……男人好色……的天性……她完全熟悉……就是那張艷若桃李的臉把這些男人的魂都給一個個勾了去……老天!在她原本以為被自己獨占的空間裏,現在似乎已沒有她心采的立足之地!取而代之的每一縷空氣中都浮現著這麽一個叫她恨不得敲骨吸髓的女人的名字。

因此,在不能直接報覆痛恨對象的情況下,她的恨,她的妒忌,她的憤怒便在此刻面前站立的年小蝶的替代品面前全部被疊加。要想給予年小蝶最沈重的打擊,恐怕沒有什麽能比弄死她最心愛的男人相比了吧!一想到這裏,心采不由激動得全身發抖。嘴唇哆嗦著,她幾乎已能聽見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她的身體開始抽搐。這種狀況是在即使被眼前的男人抱住的時候也沒有產生過的。能眼睜睜地見證讓敵人感到最痛苦的經歷,這種美妙的滋味刷遍心采的每一道神經。

喘著氣,心采註意到男人臉有些發紅,根據她的要求把頭靠在她臉邊悄悄說了幾個字。

心采嗲著嗓子避開他的唇表示不滿,

“‘要’和‘愛’不同……你沒有一點兒誠意……對我不是真心……”小心地藏起眼角的恨的女人表現出一流演員精彩的演技。

眼看著就要把女人帶到那張藏有密道的床板的男人深吸一口氣,張大了嘴巴,但這句違心的僅僅包含三個字的誓言卻怎麽也無法開口。此時此刻,漂浮在他眼前的是另一個女人抹也不抹不去的深深鐫刻在腦海中的容顏。

年羹堯胸口突然刺痛,臉色蒼白,額頭黃豆般的汗珠悄然滾落。

心采佯裝沒看見,只拿一雙陰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問他,這輩子究竟有沒有騙過自己,年羹堯想也沒想地便搖頭。

心采冷笑一聲,突然把眼前的男人推開,猙獰著塗滿顏色的臉,尖笑道:

“曾經的準額駙大人,到了現在,你還要隱瞞我嗎?先夫方不染死亡的真相,難道,你還不準備向我說明麽?”

說完,大叫一聲,她從袖籠裏取出那根別著白花的發簪,沖著年羹堯的胸口刺下!前夫方不染的死至此已成為她發洩某種情緒的一個借口。

因此,與其說心采此刻是在為方不染報仇,倒不如說是在為她自己。

自從兒子方獨善死後,系在她心中的那麽唯一一點兒並不算牢固的牽掛也便斷裂。在痛哭三天三夜後,她低吼著站在鏡子前對鏡子裏的人說,從今而後,她只要為自己一個人活下去。

很難稱呼如此的她作堅強勇敢,對於這樣的女人,我們不想恭維。但是,對於沒有被挫折打趴下的人,必要的尊重需要被及時給予,而不管他或她是以一種什麽樣的處世態度繼續生活下去。

活著,本身就是一種綻放。只不過開出的花朵有美有醜,有香有臭。

年羹堯眼皮抖動,雖然吃驚,雖然胸口劇痛,但應付起面前如潑婦般撲倒過來的女人,他還綽綽有餘。斜過半邊身體,他靈活地把她避開,看準她的來勢,他手掌按在她背上用力往床板的方向一推,頓時,行刺未果的女人重重地仰天摔倒在床板上。年羹堯不給她喘息的機會,一手按住胸口,一邊微微喘著氣臉色更加蒼白地踉蹌到床板邊,攤開手掌,掀開床榻上枕頭部位的被褥,胳膊猛地往下按去——

然而,他停住;密道被封死。

——是誰?

答案似乎只有兩個。往好處想,他倒寧可相信是黑鷹幫所為。

然而,就在心采氣喘籲籲地爬坐起身看著她這位曾經的準額駙的時候,年羹堯卻被她眼底的鎮定所震懾。他寒了心;無論是從哪點角度出發,心采都不像是與黑鷹幫有聯系的人。

年羹堯的雙拳握緊。他身體俯下,恰壓迫在心采身上,兩人的姿勢暧昧,引人遐思;可只要看看他們那雙相互對望的眼眸,觀者便會立即否定先前的判斷。

猝不及防的敲門聲響起!

短促的、眨眼間的功夫,地下室的大門砰地一聲被撞開!又讓年羹堯出乎意料的是闖進來的並非朝廷的人馬,而是突然從李家莊消失的楚家姐妹!站在她們身後還矗立著一個叫陌生的男人。

抓住心采的胳膊,年羹堯從懷裏取出早已準備好的粗繩,把她捆綁了個結實。一邊捆,一邊被女人用只有女人才能想出的刁鉆的字眼咒罵,他臉上還被吐了好幾口唾沫。

“年羹堯?”那個陌生的男人陰測測地開口,瞇起三角眼,側著肩膀從楚霜楚煙姐妹並排的縫隙間擠了過來,打量了眼心采突然被塞了一團麻布想罵罵不出幹瞪眼的模樣,這男人不由摸著鼻子,朝年羹堯搖頭,

重嘆一口氣,譏諷道,“都說年大將軍風流倜儻,最會憐香惜玉……嘖嘖嘖……如今一番看來……似乎……我也是道聽途說了……嘖嘖嘖……可憐了五公主了……餵,楚霜楚煙,你們說,是也不是?”

“你認識心采?”年羹堯冷冷地瞥了男人一眼,正在滿腹狐疑男人的身份,然而,卻在註意到楚家姐妹各自垂下頭不敢與男人視線相接觸的時候,了悟閃過腦海。

“你就是綽號叫‘金雕’的現任黑鷹幫的幫主楊石壘?”

被點破身份的人不說話,腦袋微微低下,眼皮垂落,雙手輕輕貼在腰間兩邊,突然,猛地擡起頭,用鱷魚般的眼神盯住他的目標,雙手同時抽出纏繞在腰部的軟鞭!

“小心!”

楚家姐妹同時出聲;對著年羹堯的方向大叫。此舉,立即引起她們義父的不滿。

楊石壘抖落手腕,用毒蛇信子般的軟鞭纏繞住目標的手腕,年羹堯胸口痛楚正在發作,絲毫沒有反抗的力氣,只能咬著牙硬挺。

他反手拖住軟鞭,另一只手的指甲陷入大腿的皮肉裏,默念著一個名字,似乎試圖用這個方法找回自己的力量。勉強努力中,他站穩了腳跟。

他身後半坐在地上的心采卻是眼神黯淡,很為楊石壘沒有一擊成功而惋惜。註視著眼前的對峙,她眼中流露出焦急,

“怎麽只有這麽一個黑鷹幫的小醜前來……不是說好了……朝廷那邊會有大軍包圍這裏麽?如何到現在還不來?不是聽說皇帝哥哥也會親自來觀賞這個惡賊臨死前的模樣的嗎?怎麽似乎完全沒有一點兒皇帝禦駕親臨的跡象?這裏……萬花樓……此處該不會出什麽問題吧……難道……昨日還跪在床下舔我腳尖的巴爾烈也欺騙了我?”

心采的腦袋亂成了一團漿糊,年羹堯輕微的一聲呻、吟打斷了她的思緒。擡起頭,她才註意到軟鞭把年羹堯的手腕勒出了血,得意的笑容逐漸在楊石壘的臉上擴大。年羹堯沈著比紙還要白的臉色死咬住嘴唇不說話,肩膀已開始搖晃。簡直一個病夫!哪裏還有昔日半絲雄偉強壯的影子?心采撇著眼睛,只用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喘息盯住楊石壘纏繞住男人手腕的軟鞭,暗自責怪這幫派的幫主攻擊錯了地方。

“還楞著作什麽,女兒們,現在是你們為黑鷹幫效力的時刻了,面前的這個男人已成為你們手下的羔羊……還等什麽……楚煙……楚霜……抽出你們的長劍!”

然而,楚家姐妹的反應卻讓在場的義父失望。或許,不能僅僅稱之為失望。

兩姐妹不做聲響地緩緩拔出劍,彼此對望一眼,竟同時朝楊石壘劈砍過去!

“你們瘋了?”被突然倒戈的男人叫出在場人心頭的呼喊。不由得他收回已遏制住目標的軟鞭,在倉促中淩亂的接住兩姐妹的襲擊。面對楊石壘的質問,兩姐妹正要開口,忽然,眾人眼前一閃,兩個黑影從地下室的暗門中魚貫而入。清風、皓月兩個年羹堯多日不見的侍從在月光下露出了臉孔。見到他們,楚家姐妹驚叫出聲,直性子的楚煙跺著腳,向皓月瞪眼,啐道:“不是說好,你們在外守候,由我們姐妹出手救人的麽?”

姐姐楚霜搶在皓月前邊斜睨了自己的情侶清風一眼,低下聲音,看著妹妹道,“或許……我們一直沒有被信任……”

“怎麽會?”清風被楚霜這一眼看得心中大急,想要指天盟誓,卻是礙於此時不便的環境無法出口,然而,身旁同樣直性子的弟弟已開始對楚煙表白。當著這麽多人的面。

皓月與清風,守護在年羹堯的左右兩邊,並肩而站。抓住前邊楚煙的手,皓月說他心裏要是沒有她便叫他立馬在今天的對決戰鬥中死去。他的坦誠率真打動了楚煙,她走到了皓月的身邊,與他攜手而立。冷靜許多的楚霜審視了一下義父楊石壘不動神色的表情,也悄悄走到清風身後站定。濃情蜜意流淌在這兩對孿生情侶之間,基於情人之間獨特的默契,她們和他們一瞬間就能從外形一模一樣的兩個人裏把屬於自己的那一個認出。

清風皓月雙雙扶住嘴角已泌出一絲血絲的年羹堯,扶著他倒退到墻角,恰好靠在心采身旁坐下。楚家姐妹站在前邊,冷著臉與楊石壘面對面。局勢瞬間扭轉。心采萬分恐慌,側目身旁突然吐出一口鮮血的年羹堯;看著清風、皓月滿臉愕然,與楚家姐妹投射過來愧疚的目光,心采滿腹狐疑,暗想,“怎麽這什麽幫的幫主這般厲害,剛打到這惡賊的手腕,就能令他嘔吐鮮血?”

“怎麽會這樣?”清風皓月望著主子發紫的嘴唇和翕動得微弱的鼻息大急,他們的吼叫被心虛的掩藏住某個秘密的兩姐妹收到,楚霜楚煙至此,才後退到角落這邊,準備吐露出這個她們一旦說出口便會被愛情永久拋棄的秘密。顯然,她們倆迫使李神醫給年羹堯下劇毒的事被她們隱瞞。

在場一直冷眼旁觀的楊石壘這時看出其中奧妙,沖著背叛自己、背叛黑鷹幫的兩姐妹,他準備發出殘忍過刀劍刺進皮肉的猛烈一擊。下彎嘴角,低沈的笑聲從他咽喉間溢出,“兩位少年,想必你們還不明白這其中的原因吧……無妨……我‘金雕’可以為你們詳細解釋……解釋……”

一邊壞笑,他一邊瞇著眼睛朝眾人所在的角落靠近。此時,年羹堯突如其來的危急的傷情吸引掉全部的註意!呼吸間,‘金雕’出手。那根如怪物長舌般的軟鞭穿過眾人的視線,朝年羹堯的腦袋落下!

失望又一次降臨在楊石磊的頭頂;他的軟鞭竟被抓住。年羹堯揮開包圍著的眾人,後背一挺,從地上彈跳著站起,拽住軟鞭的胳膊似乎是那樣有力!

“怎麽……你……你難道不是已經……中了……李神醫的……”楊石壘話問得結結巴巴。

方才佯裝不支的年羹堯沒有讓他繼續說下去,餘光瞥了眼垂下腦袋眼眶發紅的楚家姐妹,掉落在地上的方才被某個女人使用的某個武器*被他彎腰拾起。楊石壘沒看清年羹堯的這個動作,楚家姐妹惴惴不安的模樣遮擋在他眼前。“唰”地一聲,楊石壘聽見對面傳來拔劍的聲音,頓時,他收斂心神,高度戒備,奮力地揮舞起軟鞭,用銀蛇般的光芒籠罩住自己。

然而,今天,他的幸運之神已經離去!悶哼一聲,他摔倒在地。直到楚家姐妹與清風皓月回過神,才發現他咽喉處被一根發簪釘住;發簪上的一朵白花還在微微顫動。

“啊……大將軍……”在清風皓月的驚呼中,年羹堯也仰天暈倒。在清風皓月猛掐人中,竭力呼喚的情況下,年羹堯才好不容易睜開眼睛。

“大將軍,你怎麽了,方才那個……楊石壘說……你中了李神醫的……什麽了?難道……你胸口的傷勢出現了什麽意外?”

清風焦急地問道。

“大將軍”皓月接口,“是不是李神醫在醫治你的時候出了什麽問題?你別擔心,我們的馬車就停在外邊,讓神醫為你仔細診治診治……”

年羹堯望望這對孿生兄弟,又望了望站得遠些的楚家姐妹,揚起嘴角,緩緩嘆了口氣,能在一起,哪怕是吵嘴,也叫人羨慕啊……想到這兒,忽然,撕心裂肺的痛楚在他體內擡頭,這一次,結結實實的痛沿著胸口往下蔓延,被千百萬條小蟲啃噬的感覺爬遍他的身體。他只能嘆氣。

“餵,楚煙,你還楞著幹嘛,快,快去外邊看看情況,趁著風聲還不緊的時候,我們趕緊把大將軍帶回李家莊……”

皓月催促道。

楚煙站在原地沒動,用忍著淚珠的眼睛瞟瞟皓月,又瞟瞟年羹堯,嗅了嗅鼻子,想把淚水吸回,卻沒成功。皓月見她掉淚,不禁狐疑,抓住她胳膊問究竟怎麽了,楚煙轉過身,只是抽泣。清風也察覺到身旁楚霜表情的不對勁兒,想看她的眼睛;下一刻,楚霜卻是被年羹堯眨著眼睛示意單獨叫了過去。為此,謹遵大將軍號令的兩個傻小子連同哭得停不住的楚煙只得退到一步之外等候。

他把她叫到身邊,叫她俯下頭,於是,一個微弱的氣息在楚霜耳邊響起,年羹堯的問題說得很輕。

“你們姐妹對那兩個傻小子是真心的麽?”他問。

楚霜水靈靈的大眼睛瞪著他,忽然明白他話背後隱藏的含義。頓時,被男人這番用心所感動。向來處事冷靜的她不由也紅了眼睛。在年羹堯的催促下,她點頭。

“好……好……好……那就一切都沒有問題……一切都解決啦……本來……我還擔心死後……如何安置這兩個傻小子……現在好啦……你們來了……我不用擔心了……”

一滴淚水順著楚霜的眼角落下,她突然抓住年羹堯的手背,抓得那樣緊。

拍了拍楚霜的手,年羹堯忽然閉上眼睛,低聲念叨,“要是這是另一雙手就好啦……”

就在楚霜狐疑的時候,年羹堯忽然聽到床板那邊發出一個輕微的聲音,他嚇了一跳,正為被封死密道的床板如何還會出聲的問題狐疑,忽然,一直在一旁窺視的被綁的心采扭動起身體,突然掙紮著身體皺著眼睛要朝他這邊撲來。

“哦,差點把這條毒蛇給忘了……”年羹堯吃力地擡起手臂,想拍一下自己的腦門,卻是沒夠到。楚霜含淚支起胳膊肘,對準似乎就要朝自己這邊撲過來的心采後腦一記猛擊。突然像發了瘋般的女人躺在地上暈厥過去。

“好好照顧清風皓月,記住,這是我們的約定……否則……即使化為厲鬼,我也不會放過你們姐妹……”

楚霜淚流滿面,不停地點頭。這時,身後傳來楚煙一聲大過一聲的嗚咽。

“好啦,再不圓這個謊,你妹妹怕是要說破啦……”在給了楚霜一個未來人生日子裏永遠不會忘卻的笑容之後,年羹堯讓她把那邊的三個人叫到跟前。

“我只是舊傷發作,一時體內氣流不暢所致。沒什麽要緊的……”年羹堯在楚霜的幫助下,靠在墻壁上,半坐起身體。他話音剛落,那邊就引得楚煙倒抽一口涼氣,她飛快地掉過頭,走到姐姐身旁,疑惑地瞪起眼睛,瞅準這個關乎自己未來幸福的稍縱即逝的時機,楚霜抓住了楚煙的手指,用力地捏緊。接著,她用只屬於姐妹兩自己能看懂的眼色向妹妹示意。楚煙張著嘴巴,矗立在原地楞住。就在她還沒完全反應過來的時刻,撒謊撒了一輩子,臨了卻似乎仍然要用謊言做結局的男人,他的解釋悄然繼續,

“所以,很快,用不到半柱香,我就能恢覆自如……這點,你們幾人完全不必為我擔心……反而,你們應該急速離開此地……因為……我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任務要交給你們——沿著此處往李家莊的幾條必經之路,堵住正趕往這裏的小姐!”

年羹堯是用迫切著急的目光看著清風皓月說這番話的,兩兄弟明白小姐自然指的是小蝶。

“小姐?她到這裏幹什麽?”

“是呀,我們又為什麽要把小姐堵住?”

清風皓月問出的問題叫楚霜恨得牙癢,轉動手臂,她用胳膊肘不動聲色地給了身旁的清風一下,她叫他閉嘴,聽大將軍號令。

“小蝶與我昨日鬧了脾氣……”留意著清風皓月的神情,說謊高手一句話就擊中面前兩個男人的心,

“所以,怕是分不清此時輕重緩急的仍然要與我分一個是非對錯的她,此時必定……是的……我知道她的脾氣……她必定現在已處在趕往此地的途中……你們也看到……這裏的危險……我又怎麽能讓好不容易掙脫出那些束縛的她再陷入險地呢?”

“是的,大將軍,法華寺那一次的經歷不能再重演!”對年羹堯敬愛到崇拜地步的皓月朝楚霜點了點頭,讚同她先前惟命是從的觀點。至此,清風也不再多說,只是說應該讓自己留下,好陪伴年羹堯,照顧他此刻尚不能自保的狀況。

年羹堯剛想說自己沒事,可是,咽喉裏卻早已翻滾出帶著劇毒的的血水,鼓動腮幫,他艱難地把血水吞回。

這一刻,周外萬籟俱靜,沒一丁點兒聲音。

夜已很深,地下室頂上萬花樓繁忙的廚房也已入睡。打更的,守夜的人似乎已把這處角落遺忘,風聲也穿透不了這裏。年羹堯只能聽見自己的逐漸急促的呼吸。他半瞇起眼睛,剛剛準備休憩一下,然而,忽然一個清晰的聲音落入他耳朵裏;聲音又是從床板發出的。這回,他絕對沒有聽錯。身旁的兩對情侶正手拉著手神情緊張地盯著他看,因此,這個細節沒有被誰註意。

默默註視著床板,年羹堯吐露出另一個謊言。他用最鎮定的聲音告訴眾人,說是十四爺很快就會趕到這裏,與自己會合,只需要片刻功夫。

“可是,大將軍,你刻意留在此地,除了十四爺,是還要等著見什麽人嗎?”皓月在哥哥的示意下問出心中的疑問。

謊言的延續只能靠謊言來完結。望了眼橫躺在角落裏心采一動不動的身軀,年羹堯心中一動,給出叫清風皓月滿意的答案。

“不錯,是要等著見一個人。這個人不久前也來過李家莊……”

“年祿?”清風反問。楚家姐妹一直低著頭,不再敢與年羹堯的雙眸對視。

“是的,我就是要等他,等他把我曾經府邸中的錢財帶過來……”年羹堯摸著下嘴角新長出來的硬硬的胡須,想到胡須下那個常對自己求饒的身影,聲音漸漸變得柔和。

“你們也知道,想要過風花雪月的日子,離開這些實在的東西,不行……”

“可是,那個年祿上次求醫,不是帶回一車廂的財物,難道還不夠大將軍目前周轉之用?”

“年祿早把那車廂的財寶藏起來啦……”聽到此處的楚煙不由插嘴,被姐姐瞪了一眼後才咬住了嘴。果然,皓月立刻問她如何知曉,楚霜這才為妹妹解圍,說是黑鷹幫內線的消息無所不至,甚為靈通。清風瞥了楚霜一眼,忽然皺眉,

“難道你們現在的黑鷹幫暗地裏與此刻的朝廷大內還有著聯系?”

楚霜搖頭說自己也並不完全清楚。這時,床板那邊突然又響了一下。眾人這次都聽見了。皓月立即沖到床板旁,捏著長劍,就要往床板處刺下,然而,卻是被咳嗽中的年羹堯阻止。

“哪裏還會有什麽動靜?那床板下邊是密道,空空的,黑黑的,無底洞般的地道,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方才是我腳下抽筋悄悄抖動了一下……無需杯弓蛇影……好了,時間不早了……你們趕緊走……好了,皓月清風……無須多言……無論怎麽著……我答應你們……一等到年祿來……我就離開……這下總好了吧……”

說到這兒,他從地上站起,臉色雖然蒼白,可模樣卻看似比方才精神了許多。眼睛也突然變得有神。就在清風皓月為大將軍的恢覆暗自高興的時候,拉住他們手的楚家姐妹卻明白這是回光返照的痕跡。

於是,在年羹堯再三的催促與威嚇下,在他提及尚自有心采這個人質的前提下,在他信誓旦旦說十四王爺即刻就要來的堅定的語氣中,清風皓月才帶著他們各自的女伴從地下室那扇不沾一點兒灰塵的門裏走了出去。

直到聽見外邊馬車的動靜,年羹堯才喘出一口氣。

背靠著墻壁,沈下臉,他盯著床板,冷冷地開口:“裏邊的是誰?現在,你可以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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